高培勇，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学部委员。
尊敬的吴敬琏老师、尊敬的各位前辈、各位同行、各位同事：
大家上午好！
从昨天上午9点开始的经济所建所90周年纪念活动和庆祝大会已经进入第二天。看到今天上午仍然有那么多的同行们相聚在此，和我们一起来庆祝建所90周年，我心里非常感动！感动于大家对经济所的这份厚爱，感动于各位对经济所人的这份认同。
这也不得不让我们反思，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经济所在中国经济学界拥有这份地位，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经济所人经常说自己代表了中国经济学发展的主流？我想，这肯定不是源于经济所是“老所”、历史相对久远，也肯定不是源于经济所学科配置齐全、全面覆盖了理论经济学和应用经济学。因为，就历史渊源和学科配置而言，在中国历史上和中国经济学界，并非没有可与经济所比肩的其他机构。当然，也肯定不是源于经济所与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学部其他7个研究所之间的关系。因为，即便历史上经济所曾经是其他7个研究所的孵化器，但现实中的经济所和其他7个研究所始终是合作与竞争关系，是兄弟所之间的关系。所以，我想，这其中最根本的，可能也是经济所的同事们特别是老前辈们能够认同的一个理由，那就是经济所的特质和经济所人的精神。
昨天上午，我在欢迎辞中把经济所的特质和经济所人的精神归结为四条：其一，立足国情，以调查研究立所。其二，学术报国，以天下为己任。其三，崇尚学术，以学术为本位。其四，尊重知识，以人才为中心。这当然是关于经济所特质和经济所人精神的全面概括。然而，深一步思考，这四条内容并非平行关系。其中，第一条是基础，对于经济所和经济所人具有更特别的意义。
为什么这样讲？今天吴敬琏老师来了，我想吴敬琏老师和各位前辈们都有自己对经济所历史的那份理解。经济所起步于社会调查，也成熟、成长于社会调查。经济所首任所长陶孟和先生在建所前后曾经讲过，只有“知道吾国社会”，才能“讲究改良的方法”，“要把中国社会的各方面全调查一番”。对于调查研究，经济所视为立所之本，经济所人视为立身之本。也可以说，经济所和经济所人的90年，就是循着调查研究的足迹、踏着调查研究的脚印走过来的。
这么多年来，经济所的学问始终根源于系统的调查研究、建立在严格的分析论证基础之上。不是为做学问而做学问，而是要做有用、能用、管用的学问。有用、能用、管用的基本前提，就是要把你所研究的事情、所论证的问题说清楚、搞明白，把学问做在祖国大地上。这是经济所的研究成果能够在中国经济建设的几乎每一个环节都留下深刻印记的原因之所在，也是经济所能够代表中国经济学发展主流的一个基础性和支撑性因素之所在。
除此之外，我还想说，我们所说的以调查研究立所、立学，还不是一般意义的调查研究，而是作为真正学有所长、真能解决问题的经济学专家所进行的调查研究。所以，我们特别强调“专家”二字。这个“专家”，在经济所也是有严格限定的：
其一，经过完整而系统的经济学基础训练，具有扎实的理论功底和专业素养。这是一个最基本的门槛。当然，也绝非系统学过经济学就可以称之为专家，而要确实学有专长，擅长于经济分析，系行家里手，而非“漫谈者”或“票友”。
其二，对本学科或本专业以及相关领域的问题高度敏感，善于从各种纷繁复杂的矛盾现象中一下子捕捉到其最实质的线索，具备抓住整个讨论中间最关键环节的智慧穿刺力。这也就是经常所说的所谓做经济学研究的“感觉”。
其三，在本学科或本专业领域有长期蹲守、持续跟踪的经历，可清晰把握本学科或本专业领域各种问题的来龙去脉、前世今生，既知道它们的今天，也知道它们的昨天、甚至前天，从而能够在一个相对长远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定位和研究问题。
其四，拥有足以支撑其从事经济学研究的基本资源。在本学科或本专业领域富有广阔的人脉基础，既熟悉耕耘于本学科或本专业领域的代表性人物，也为耕耘于本学科或本专业领域的代表性人物所认可和接纳。能够跳出文献和数据的局限，在高层次的学术交流平台上从事高起点、深层次、广视角的研究。
以上四个方面的条件汇总在一起，在我们看来，才是当前中国、当今世界所真正需要的经济学专家。也只有这样的专家所从事的经济学研究和完成的经济学研究成果，才能引领中国经济学发展的前沿，代表中国经济学发展的主流。
在过去的90年当中，我们确实是这样努力的，也一直是这样做的。所以，经济所的代表性成果，经济所在国家经济建设当中所留下的印记，不单纯是凭借我们的研究方法怎样，也不单纯是凭借我们的学科建设怎样，而是凭借我们始终立足于理论和实践之间的结合，立足于调查研究。以调查研究立所，既起步于社会调查，也成熟于社会调查，并始终力求理论联系实际，做建立在调查研究基础上的有用、能用、管用的经济学研究。这是经济所的一份特质，经济所人的一份精神。
稍微说得远一点。在当今或当前的经济背景条件下，我们发现，对于不少问题，甚至是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大经济问题，经济学界有分歧。在学术研究中，有不同的见解应是正常的，但如果分歧不是因为观点的差异，也不是因为分析方法的不同，而只是因为对国情的把握程度有差异、对所研究经济问题的感悟程度有差异，甚至因为有无经历调查研究过程的差异，那么，这种分歧就是值得思考的，更是需要回归调查研究过程、以调查研究为起点加以过滤、鉴别的。
在我们庆祝经济所建所90周年之际，总结、概括经济所和经济所人的特质和精神无疑是十分必要的。在我们围绕当今中国经济发展、当今世界经济格局调整而进行深入研讨之时，强调调查研究的极端重要性，强调以专家视角从事调查研究，强调突出研究成果的质量，强调做严格而充分的论证基础上的学问、做经得起历史和实践检验的学问，也无疑是十分必要的。
就调查研究对于经济学研究的意义说了上述一番话，既是纪念经济所建所90周年，更想以此与经济所的同事们、与经济学界的同行们共勉。
谢谢大家！
注：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党组的统一部署，自2019年5月18日起，高培勇副院长不再兼任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所长。
原载《经济学动态》2019年第6期，原文可见经济学动态网站“最新目录”栏目
